「什麼是 Pipette?」
至今,我仍記得第一次競賽培訓,坐在 512 教室那骯髒而灰暗的生物實驗室裡,上午時分,人煙希罕,有些悠閒的感覺。
講完理論的阿灰老師開始介紹實驗,他強調︰
「做實驗時,你們要注意一些基本操作,不要給人見笑。我們學校培育出來的學生,要有不一樣的氣度,除了桌子整潔而且動作井然有序外,像是稀釋溶液或看顯微鏡等都要一步到位,不要在那邊滴半天、轉半天還調不出所需濃度、看不到東西!」
接著,他抽起不知為何插在筆筒裡的塑膠滴管︰
「你看這上頭寫著 3 cc,但你們就這樣相信了嗎?你們要去嘗試,統計滴管的實際容量,還有你們每次操作會擠出多少 cc!這樣調配溶液才會快而精準!」
「操作顯微鏡,沒有人從 40 倍開始看的啦!都是從 100 倍開始,你們要練習、練習再練習,直到不用注視目鏡,光看物鏡和物體的距離就能把焦距調好!」
聽到這些嚴格要求,當時的我油然升起「太帥了」的念頭。沒錯,每位實驗者都要有他獨門的必殺絕招,所以我也要有。
於是,剛開始練習實驗的時候,我什麼都沒幹,就拿著滴管不斷滴水、滴水和滴水。實驗室關門了,就把幾支滴管帶回教室,配一組水杯練習。
那陣子就不斷演練以提升穩定度和準確度。阿灰老師提供的數據是每滴 $\frac{1}{20}$ cc,但我的操作大概是 $\frac{1}{18}$ cc。為了保證能在實戰中維持這能力,我邊上數學課邊滴水,企圖鍛鍊邊計算邊調配溶液的本事。
然而,這個鍛鍊在弄濕數學課本幾次後終止了。不過課本的犧牲並非白費的,因為我已將「精準滴定」練得爐火純青。為更上一層樓,我開始發展「精準汲取」的能力。
所謂精準汲取,是能憑自由意志汲取所需的溶液量。假如手邊沒有滴定管或量筒時想要拿取準確量溶液會很困擾,滴管吸上來再慢慢滴回去又很浪費時間,唯一的辦法就是一次吸到位。
因此,我的課題從滴水改變為吸水。而「精準汲取」的訓練比精準滴定還要吵,為了把水排掉緊接著下次操作,每次用力擠滴管都會發出「酥嚕嚕,ㄐ一ˇU~,咭!」的聲音,這聲音混和了水從滴管射入杯子的撞擊聲和滴管內剩餘水分被擠壓的掙扎聲。
除了吵雜,吸取也比滴定更難控制。當時想用統計方法協助,也就是試試擠壓不同長度的空氣柱來吸水,當可以正好吸到 3cc 時候就在那個地方劃線。嘗試了好幾次得出結論:從筒底算起擠壓 1.5 公分的空氣柱再吸水,正好可以吸到 3 cc。
為了標記擠壓位置,連劃線要用哪種筆都精挑細選。換了好幾種筆,結果只有奇異筆劃的上去。不過,最後我也沒有用筆劃了,畢竟不是隨身帶筆,可是拇指卻是與生俱來。因此之後我都是以拇指,估算適當的擠壓位置。不過拇指的形狀也會隨擠壓改變,所以我也測試了各種替代方式,結果還是拇指比較好用,量完就馬上可以擠壓,減少發生誤差的機會。
儘管用拇指或各種尺規輔助,但也不是每次擠壓都剛好吸到 3 cc。因此,我開始思考造成誤差的因素。例如,我發現擠壓的姿勢也會影響吸取量,於是嘗試了各種手勢,有的舒服、有的會讓關節互相撞擊很不適、有的還要兩隻手偕同操作。最終,我選擇了「會讓關節稍微摩擦」的方式,這是在=速度、舒適以及準確三者的妥協。我很想讓讀者知道,可是 blogger 留下的空間太小了,沒辦法繪製出來。
當在當初從實驗室帶出來的滴管練成滴定與汲取的技術以後,我轉而練習其它的滴管。此時才發現,練習的時候沒有考慮到塑膠滴管的機械強度會隨著多次擠壓而改變。
練了很久的滴管和新滴管比較起來,擠壓處的質地軟 Q 不少。雖然感到驚慌,我仍拿起其他管子練習了。這次不僅要考慮到哪種比較好壓,還得看看能否禁得起上百次擠壓的考驗。(我個人覺得從縫合線壓比較不容易變形。)
就這樣,在同學的祝福以及困惑下,我練習了好久,終於將滴定與汲取的誤差壓到 $10^{-4}$ 公升。換句話說,$3 \pm 0.1$ cc 的範圍內,我是無敵的。
不過,因為和滴管共同經歷這段艱苦的磨練,我也對於這些器物也產生了感情,所以我總是將滴管一洗再洗、重複利用。直到實驗室阿姨提醒我這些是拋棄式滴管,塵歸塵,土歸土,塑膠完成了它的使命後,應該回到它出生的地方,我才放心地把這些滴管送往生物安全廢棄筒。
比賽前一天,阿灰老師再次招集培訓班的同學,做賽前的信心喊話。內容不外乎應對心態、賽場布置和競試規定等。招集結束後,我跟其他同學上前跟阿灰老師追問競賽的實驗器材細節時,資優班的阿文同學問道:
「老師,大會有附 pipette 嗎?」
「什麼是 pipette?」我說。